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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是突破禁忌——再论《饮食男女》

来源:东饰资讯网

如何在平淡的日常生活中制造戏剧冲突,在家庭的小格局中展现社会的深度和广度,《饮食男女》在这两方面都可以说作了一个很好的示范。

表面上看,电影讲述的是父亲深爱三个女儿,却不知如何表达,总是难以得到女儿们的理解,从而导致父女之间矛盾重重这样一个亲情错位的故事。拨开迷雾从深层次来看,实际上它要表现的是,随着时代的发展,中国传统的家庭结构逐渐走向解体的过程。而且,这种解体不单是因为新生一代对传统的抗拒和反叛,更是老一辈直接促成的。朱爸卖掉房子,搬进现代公寓,亲手解散了这个大家庭。而解体的内在动因,正是欲望。最后朱家老屋由二女儿家倩接手,并组织了电影里最后一次星期天晚餐,这个结局深可玩味。

片头“饮食男女”四个字出现在银幕上时,就非常讲究。“饮食”在上,“男女”在下,位置不对称,字体也不一样,首先就给观众心理留下了一种错位的印象。孔子在《礼记》里说:“饮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可谓一语道破机关,真是千百年来颠扑不破的真理。片头这样安排,就是在暗示我们,电影中明面上呈现出来的是饮食,实际上讲的是男女间的欲望,“男女”二字是篆体,歪歪扭扭、缠缠绕绕,就是在说这种欲望是被扭曲的。

朱家父女中,受压抑被扭曲得最严重的,要数大姐家珍。由于母亲早亡,她自觉承担了“长姐如母”的责任;当姊妹陆续长大,父亲已渐衰老,她又立下了陪伴父亲终生的宏愿。从此,她便嫁给了基督,成了虔诚的教徒。再加上教师身份的天然钳制,她的身上可以说背上了三重枷锁,犹如拖着重重的脚链在世间修行。正因为如此,她的反抗之路走得尤为激烈。烫大波浪卷发、涂红唇、穿红色长裙,除了首先在外表上给人视觉冲击外,也是增加异性吸引力即性魅力的一种最有效的方式。接着,在操场上大声喊出自己的心声,扩音筒将声音传遍校园,预示她的决心。与周明道的结合,也是她先采取了主动,在教室里,在学生的灼灼目光中,这标志着她已完全摆脱教师身份的束缚。另外,我们再看她选择的对象——周明道,一个体育老师,体格健壮,肩关节脱臼都能分分钟恢复,这种对于欲望的暗示已是不言而喻了。(看官若有体育生,请不要觉得冒犯呀。)突破了种种限制,家珍的世界一片豁然开朗。

姐妹当中,家宁的年龄最小,所受的束缚也最少,所以她第一个脱离大家庭,并且是毫不犹豫毫不费力地撬走了闺蜜的男朋友,完成了“出走”——以“未婚先孕”的方式。

而朱爸的路则走得艰难。无论是年龄、身份,还是经历,朱爸看起来都和梁伯母更般配,何况梁伯母一片神女之意昭然若揭,影片也费尽心思把观众往这条线上带。一直到结尾处,朱爸在饭桌上高调宣布欲与锦荣结合,请梁伯母成全,受惊的恐怕不只是梁伯母和朱家姐妹,也包括银幕前的每一位观众。锦荣的年龄不比家珍大多少,刚刚摆脱离婚官司,女儿珊珊还在上幼稚园。年龄相差悬殊是他们之间的最大障碍,他们自己也深知这种结合会招致多大的非议,因此一直在逃避、在拖延。其实影片开头就已经露出了口风,朱爸在厨房准备星期天晚餐,那一通电话就是锦荣打来的。言谈间提到鱼是清蒸还是红烧,晚上珊珊来到朱家说妈妈把鱼煎糊了就是例证。朱爸在电话这头叹了一口气,“今天不说,哪天说呢?”指的就是这件事,可见此事纠结在心中已经良久,好在,最终他们凭借勇气冲破了世俗观念。电影中,有个镜头很让我感动。朱爸为珊珊精心烹调午饭便当,换回锦荣做的便当,中午的时候,一个人坐在桌前,费力地啃烧得干且硬的排骨,想来也是一种幸福吧。俗话说,要抓住一个男人的心,先要抓住他的胃。让一个响当当的名厨,心甘情愿地啃你做的干排骨,绝非易事。

反而是家倩,“出走”的姿态最为决绝,最后却留了下来。她一开始就是以欲女的形象出现的,航空公司高管,独立、干练、漂亮,与前男友分手后保持着“炮友”关系,又差点与同事李凯发展出一段办公室恋情。买房准备搬家,投资失败之后又接到去阿姆斯特丹的调令,好像一直在马不停蹄地随时准备离开家。但最后她买下了老房子,成为了留守的唯一的人,并且跨进之前一直是禁地的厨房,希望延续家族星期天晚餐的传统,最前卫的人成为了最想复归的人,导演在这里大概是想表达传统与现代的调和吧,现代的未必都是好的,追求自由、独立、个性的年轻人也需要传统家庭温暖的抚慰。

影片的最后,家倩召集了最后一次星期天晚餐,来赴宴的只有朱爸,朱爸的味觉恢复了,父女之间多年来积累的重重矛盾终于得到化解。其他家庭成员虽然缺席,但我们可以看到他们之间关系变得融洽,能够相互理解,不再是以前住在一个屋檐下却无交流甚至冲突不断的状态,这表明,他们已不需要通过吃饭来联络感情。旧的相处模式被打破,新的平衡终于建立了。

办公室恋情、大龄剩女、未婚先孕、老少恋、炮友,李安在二十几年前就把当下社会中的核心男女问题讨论完了,着实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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