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行走
刘老师被迫离开了他热爱的讲台去年冬天和同学聊天,同学无意中提到,教我们初中政治课的刘老师借调去了乡里的乡村办,参加检查全乡的乡村清洁工作。说是借调,这一去都两年多了,申请返校了几次都无疾而终,也没说借调到什么时候,这样的日子让刘老师不知何去何从。
我心想,这借调也太久了吧。虽然很多单位都从本系统下级或者二层机构借调人员帮忙,一般也都不超过两年,时间到了,要么直接调进来,要么放人回去。既然刘老师想回校教书,乡里应该会同意的吧。实在不行,可以向学校主管部门反映反映,由主管部门出面协调,也许就可以解决了。
同学听我这么说有点惊奇,反问了一句,难道你就没听说刘老师的事吗?
难道有什么隐情?我的确一无所知。看我一脸茫然不像说谎的样子,同学又继续给我解释,实际上刘老师这个事的症结就在主管部门,前两年刘老师不知因为何事,写信实名举报了主管部门现任负责人,从那之后就被借调出去了,一直想回来上课回不来。刘老师托了很多人活动,都没有用,挺可怜的,老师不像老师,干部不像干部。他现在也降低要求了,即便回不了原来的乡中,调到县城附近的学校,只要有课上,差一点也没关系……要是我在县里有认识的人,能帮一下他就帮一把,好歹他也教了我们三年。
我陷入了沉思。当年刘老师曾是我们乡中数一数二的好老师,颜值高又有才华,教过我初中三年政治。说起来,他还算是我的法学启蒙老师。我记得当年刘老师给我的政治打了97分(满分100),还鼓励我说,将来上大学可选择法学专业……这些话深深地印在了我的脑海中,当年法学属于热门专业,我一直为自己本科没能读上法学专业而遗憾,这才有后来的大二读法律自考本科、工作后又读法学专业在职研究生,为此受过很多苦,还乐在其中。
刘老师和我的初中班主任韩老师是学校公认的两大才子。他们都是帅哥,都爱体育,都打篮球,都当班主任,还是好兄弟……同学们经常把刘老师和韩老师放在一块比较一番,为他们谁的女朋友更漂亮、谁投篮更准、谁种的菜长得更好等争得面红耳赤,这在当时的乡中是公开的秘密。至于谁更胜一筹,我们已没有任何印象,但大家都还记得这回事。
当年刘老师的政治课很受欢迎,他讲起课来声情并茂,充满激情,很善于调节课堂氛围,从没有人在他的课堂打瞌睡。为此,我们班和隔壁班经常卯足了劲比赛,比学习,比劳动,比纪律……从来都没分出高低来。
除了上政治课,刘老师还上体育课,课后经常和同学们一起打篮球。时隔多年,我还能记起刘老师转身投篮的潇洒模样。在我印象里,刘老师就是那种信心满满、开朗乐观、很阳光、教书很好的老师,教政治绝对有一套。那么聪明的一个人,竟然有此遭遇,这不明摆着是剥夺他上课的权利吗?一个好老师不能站在课堂上讲课,实在有点说不过去。
同学见我久思不语,又催问起我来,倒底帮不帮?我说把刘老师的个人情况发来,我先问一问,了解一下。后来我辗转找到了在县里工作多年的一个朋友。对方一听我提刘老师就说,这个事他知道,比较复杂,估计重回讲台的希望不大,相关部门的结论是,作为政治老师,他已不适合继续任教,看在他过去一直兢兢业业、课也很受学生欢迎的份上,才没把他开除,借调是给他一个台阶下,希望他能改过自新,也希望我们作学生的,适时开导开导刘老师。
我把了解到的情况反馈给这位同学,同学沉默了。
今年国庆节放假,同学回老家时特意去看了刘老师,他们一起喝酒,喝着喝着,刘老师便自言自语起来,“像我这样一个没有了讲台的老师,还算老师吗?”同学还没反应过来,就见刘老师落下泪来。在他的内心,仍然十分留恋那三尺讲台。
我十分同情刘老师的遭遇,只是大家都无能为力。世间从此少了一位好老师,多了一位可有可无的乡镇干部。
很多人经常抱怨,不喜欢自己从事的职业,一点劲没有,也没成就感,恨不得马上辞了。到哪一天真的不给做了,我们会不会也像刘老师一样生出留恋的情绪来?
我们的传统文化强调:做本分事、持平常心、成自在人。有多少人做着自己不喜欢的工作,有多少学生就业后从事的工作与专业无关,那些成了习惯的事,总想逃脱,真的解脱了,也就没有了意义。所以相爱相杀,爱之深责之切……刘老师当了二十多年教师,有一天突然不给他上讲台了,他一点都不开心……也许拥有的未必有自己想的那么讨厌,追求不到的,未必像自己期待的那么美好。
能做自己喜欢的事固然很好,尤其职业就是自己的爱好。可当我们无法选择时,主动喜欢自己做的事,好过讨厌它,也许做着做着它就成了爱好。每个爱好在最开始也是慢慢喜欢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