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菜花盛开的季节,亦是家乡“知音故里万亩油菜花节”。今年的这个节日,以一种快递的方式提前进入我的日程。
那晚,没有星月,只有风披着薄薄的纱巾轻盈地在大地上散步,也许是春情的勃发,抑或是有意招摇,它以柔和的手在夜幕中时不时轻轻地擦拭着我的窗口,使得本无睡意的我只好端坐于窗前,静静地掂量起这春夜的气息,不为别的,只想洞悉,从寒冬走过来的夜色,在春风的撩逗下,能让多少人事物事繁华,能让多少生命在拔节声中擎起一片绿色,又是怎样的慰藉与唤醒潜伏在冬夜里的人事物事的春情。
此刻,世界在梦境中,人们在梦乡里,不会有几个人像我这样枯坐于一扇失眠的窗口让思绪随春夜的风无端地缭绕、漫步。然而,奔忙的络却一刻也不曾停消。“想必你还没睡,新一届知音故里油菜花节在消泗已拉开帷幕,我们定于明天前往,你直接开车去,我们于消泗乡人民政府聚合……”阿伟以蔡甸作协组织者的身份给我传递信息,他的安排是那样坚决而又不失柔和,让人无法拒绝。瞬间,一股暖流通过络缓缓涌来,把我漂浮不定的情感安放到一条感动的河流。
消泗,一个与我血液相融的地名,我身上奔流的血液中有着重重叠叠的消泗油菜的基因,说实在话,我是吃着消泗菜籽油长大的。接到阿伟的信息,我的每一个细胞骤然间亢奋起来,一种情牵、一种思恋、一种皈依感穿越我的窗口沉浮在这没有星月的夜。无疑,又一个春天信息已走在路上,又一个家乡的油菜花节披上了彩装。家乡的田野已是浓墨重彩,我将以什么样的心态去面对我三月的家乡,面对,三月,家乡的油菜花节呢?
这么多年来,我四处漂泊,在城市里那迷离的灯光下、在高脚酒杯里缠绵,在书海与文字的缝隙里无数次地担心长此以往我的眼里会不会找不到“家乡”这个词?多少次的心结,如鲠在喉。
我该如何处置这份心事?又该如何把今夜的不眠与心结,寄存到明天的早晨?
其实,对家乡的倦恋只不过是一次漫步而已。就是在久违的家乡的土地上闻一闻泥土、野草、树木、阳光、油菜花的气味……
三月的消泗水乡,无遮无挡的空旷辽阔。风虽不是呼呼的北风,却依然撕扯着它的所遇,给人一种丝丝的寒意,但漫步于家乡的油菜花海间,放眼望去,那是金黄的海洋,一眼望不到边的金黄。空气中浓甜芬芳的油菜花香只往你的鼻子里钻,这气味仿佛毛毯似的温暖甜腻地包裹上来,让人浑身充满暖意。我知道,油菜花开得正好的时候,便是春如潮水般一泄而出涌上来的时候。
我一直认为家乡的油菜花有着雄性的灵魂,那么热烈那么盛大的开放,像极了我的父辈们。在父辈们年轻力壮的那会儿,没有先进的挖土机、装运车,然而,洪北河、洪北堤、分洪道、前垸、后垸、内垸、外垸……也就从他们的肩上变得雄伟壮阔。每每谈及那时兴修水利,父亲总会自豪地说:“冬季农闲,凌晨五点起床上工挖河挑堤,我们男劳力一起上工,喊号子挑担子。河道与河堤路程远,一肩挑不到,我们就打串接,比着干啊,那场景就像三月里的油菜花,比着开放一样。那时,苦是苦,热闹也热闹,很快河堤、河道、沟渠就被我们挑好了,堤高高的,河渠沟涧宽宽的深深的,堤可挡近三十米高的洪水呢,河渠沟涧挑成了,水随我们的意愿流……”那种骄傲之色溢于脸庞。
看到那安静却又那么热闹的油菜花,我总会忍不住地用手去轻轻地抚摸一下,心里也总免不了生出无限的感慨来,但我又无意窥探它们走过的路程,它们虽从冬天走来,活得有些艰难,但它们的世界也是十分丰富的。就其气势而言,它们轰轰烈烈,面对环境的尴尬和窘困,常常是一副宠辱不惊、随遇而安、超然物外的姿态。正所谓“一把菜籽命,撒到哪里长到哪里”,没有怨恨,只有努力。
是啊,人生在世,何尝不是讲究个“气势”与“努力”呢?
三月,家乡的油菜花,大抵就是这种“气势”、这种“努力”,才给人以一种“不以颜色媚于斯”的感觉。
三月,家乡的油菜花,有一种纯净而野性、绚丽却不争、清心寡欲、自开自结果的淡定圆满,它弥漫着的一层层的禅意,恰似多少年来消泗湖乡的品格。
三月,家乡的油菜花节,我心中永远的一道独特的风景!